距离电影正式上映前的一个月,徐蓓不停奔赴在不同的城市、高校、电影院进行路演。尽管有时候一天之内要赶赴3个不同的路演场地,但她依旧面带笑容,耐心认真地回答在座观众的每一个问题。因为她知道,这是一部纪录电影。虽然这样类型的电影没有票房压力,但却依旧要遵守电影“游戏规则”:让观众走进电影院。
《九零后》是一部关于西南联大的纪录电影。98岁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杨振宁、99岁的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王希季、100岁的国际翻译界最高奖项获得者许渊冲、102岁的《呼啸山庄》译者、翻译家杨苡以及107岁的《让子弹飞》原著者、作家马识途等纷纷“出镜”,共同回忆他们与西南联大之间的点点滴滴。
乍一看,《九零后》像是指向当下年轻一代。这确实是影片想要表达的第二层含义。它的第一层意思在于片中出镜的西南联大学子们平均年龄都超过90岁。而这部看似“古老”的电影,却吸引来了一批批新鲜血液。据她回忆,路演过程中,不少高质量的提问均来自于九十年代后出生的学生观众们。
这样的结果并非一开始就别有用心。徐蓓最初受鹿桥《未央歌》启发,以《未央之歌》命名。后来的转变源于她一次偶然的感叹。“从17年开始采访这些西南联大校友,到现在采访了差不多二十几位年龄在90岁以上的人,我就(在朋友圈)发了一句感慨:‘真是一群90后’。后来出品人于荣光老师说,干脆就叫90后。他觉得这个名字特别接地气,然后又特别亲切。”
按照中文习惯,九零后本应该被打上双引号。“可是他们就是今天的90后啊。他们90后和今天这一代90后是直接关联的。让年轻人能去回味,心里上产生直接的共振。”武汉特别放映会上,徐蓓印象深刻的提问来自一名90后学生:他们那代人如此深刻的家国情怀,和我们这一代90后有着怎样的内在联系呢?
《九零后》的英文名并没有采用直译的方式,而选用了一首老歌的名字:“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当我们年轻时),且被确定得早于其中文名。它的故事源于翻译家杨苡女士。一次拍摄,徐蓓走进杨苡女士的家中,发现她正戴着耳机怡然自得地听着桌上播放器播放的音乐。徐蓓问她在听什么,她调皮地对徐蓓笑了一下说,“这是我的小快乐。”当时耳机里播放的正是“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
与九十年代后出生的年轻一代相比,他们那代九零后身上的气质有些特别。在徐蓓看来,特点首先体现在学养、教养上。“他们当中,有来自传统私塾,也有来自小学中学建制。那时候中国的传统文化,待人接物的礼节都很严格,对他们影响应该很大。而到了高中阶段,尤其是在西南联大阶段,老师绝大多数都是国外回来的,整个是西方教育体系,教材都是英文原版,所以他们的英文又很好。这样一来,他们就养成了兼具中西式教育,一种包容、开放的视角。”其次就是理想相对单纯,心中追求与抱负高度一致,“就像潘际銮先生他自己说的,我们那代人图什么?既不能图名又不能图利,国家就要亡了。我们就好好读书,想着怎么救国,怎么工业救国?怎么科技救国?”
拍摄期间,徐蓓问王希季先生,西南联大对您的影响是什么?“你看校歌唱的,‘中兴业,须人杰”,我就想做一个’人杰。“这句坚定且有力量的话语,与镜头前他瘦小的身材、微弱的声音形成了强烈对比。除了王希季之外,马识途也给徐蓓留下了深刻印象。当时105岁的马识途平日除了要练字、看杂志报纸之外,还要给一些人回信,以及写作,”关键是他在106岁的时候才封笔。
马识途谈到的一些观点也触动了徐蓓。“他大概意思是,觉得人一辈子到这个世界上就是要做好事情,而且要给中国人民做好事情。所以他其实在用他的方式,因为他去西南联大是为了做地下工作。”徐蓓让马识途给到访的他们随意写一副字,马识途则写下了“爱我中华”四个字。“他还说了一些重要的话,后来太长了,我就删掉了。大概意思是,‘中国有一个特别好的前途,我想我可能看不到了,但我可能也快看到了’。”
邓稼先喜欢用“pure”(纯粹)称赞某人专注追求于某件事情。而“纯粹”似乎是他们那代九零后共通的特点。徐蓓认为,那是一种对科学、知识、文化的,出于生命本能的热爱。正如同西南联大机械系学生、北京理工大学教授,现今103岁的吴大昌依旧在看《华为工作法》。他想要了解中国为何能有华为这样的企业,并能够从中学有所获。
“实际上每个人的命运跟国家的命运是完全紧密联合在一起的,你想躲也躲不开。这些老人他们实实在在经历过。他们知道,只有国家和民族好了,自己才能好。所以他们已经把关心这个国家、关心它的前途内化成为了一种习惯。”徐蓓说。
尽管有“群星”出演,但徐蓓依旧用了“谨慎”一词来形容纪录电影市场的前景。在徐蓓看来,无论国内外,纪录电影始终是一种小众电影,对于票房,不敢过于大胆地预估。然而,这样类型的电影却又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价值足够,总会拥有观众。”
最近,徐蓓正着手关于“卢作孚”的剧本,预计明年出片。“他是一个卓越的企业家,我觉得他不亚于西南联大。”之所以选择这个选题,是因为它达到了徐蓓导演纪录电影的两个必要条件:一是人物足够有吸引力,二是人物背后有值得书写的年代。
(文章来源:经济观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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