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大佬说 | 陈东升:长寿时代,我们更需要健康的长寿来源:泰康资产
本文是我的新书《长寿时代》第五期连载。选自第二章《健康时代 更健康的长寿》,“追求高质量的老年生活和健康的长寿人生才是长寿时代的主旋律。”
在我以前的印象中,人到七十古来稀,五六十岁往往已经迈入人生晚年,很难想象一个人活到上百岁会是什么样子。直到2010年我率领泰康人寿的董事会去美国参观访问养老社区的时候,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百岁高龄的老人。她戴着护士帽,我猜想她是在二战时当过护士。我握着她的手,感到温暖有力,老人当时整整100岁,非常开朗,思维敏捷。她与我们重温她青春时代的光彩,开怀大笑,她的快乐情绪感染了周围所有人。我感慨万千,最大的体会是,原来人的生命即便是在百岁晚年也可以如此有活力、有尊严。感叹之余,我又不禁联想到国内老年人普遍的生活状态。中国的老年人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谈笑风生,充满生命的力量?
人类寿命在不断增加,但是长寿是否就意味着人们变得更健康了呢?寿命增加的部分是老当益壮的健康闲适状态,还是力不从心的衰老失能状态?与年轻人不同,老年人群的健康状态差别很大。一些老年人80岁时的体力和脑力与年轻人不相上下,而更多的老年人或多或少受到疾病甚至伤残的影响,在日常生活能力下降之余,通过参与社会生活、奉献经验与学识获得人生价值的积极体验感会有所降低。也是由于老年人不同健康状况的影响,家庭照护需求和由此带来的经济负担也差别极大。可以说,没有健康,就无法侈谈老年生活的幸福感和尊严。正如世界卫生组织在1997年的《世界健康报告》中强调的:“单纯的寿命增加并不意味着生命质量的提高,健康寿命比寿命更重要。”追求高质量的老年生活和健康的长寿人生才是长寿时代的主旋律。
长寿并不意味着健康
毫无疑问,只有拥有健康的人生,长寿才是一件好事。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定义,“健康”不仅仅是没有疾病和衰弱,而是一种在身体上、精神上的完满状态以及良好的适应力。如果预期寿命的延长与死亡时间有关,那么健康状态则与死亡之前的生活质量密切相关。在想象老年生活的气定神闲时,我们不禁要问一个问题,百岁人生来临,健康状态是否也会随着寿命的增加而延长呢?
为了更好地评估寿命增加和健康的关系,国际社会通常会使用一个新的概念——健康调整期望寿命(health-adjusted life expectancy,HALE,以下简称健康预期寿命)来对人群的健康状态进行测量和统计。个体疾病包括长期或短期的各种健康乏善的状态,如身体机能障碍、疼痛等,它们或多或少都会影响个体健康状态,造成不同程度的寿命损失。将个体预期生存年数依据疾病权重予以调整换算,加总后得到的等价于健康生存的年数,即为健康预期寿命。更长的健康预期寿命,也就体现了更健康的长寿。
1990—2019 年全球及各主要国家人口的预期寿命和健康预期寿命
我们看到,在全球人口预期寿命增长的同时,健康预期寿命也同样保持了增长趋势,但是两者的差距并没有缩小,相反是在扩大的。换句话说,今天的老年人比过去更加健康了,但是现实可能远没有那么乐观。2015年发表在《柳叶刀》上的一篇研究指出,随着预期寿命的增加,其与健康预期寿命的差距在逐年扩大,这一差距甚至可以达到10年以上,11.5%~15%的预期寿命都因不健康而折损了。
值得注意的是,疾病并不总是在中老年阶段才会出现,这也意味着这一差距可能进一步扩大。在更多不健康行为和环境的影响下,“四高”(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高尿酸)、心脑血管疾病、癌症等慢性症状或疾病出现年轻化的趋势。美国华盛顿大学健康指标与评估研究所的全球疾病负担数据显示,近30年来15~49岁中国人的缺血性心脏病发病率上升了44.6%,2型糖尿病发病率上升了60.3%,结肠和直肠癌、女性乳腺癌发病率上升均超过200%。而且,每个人的衰老速度也并不一致,未老先衰也同样可能出现在年轻人身上,一些人虽尚处在青中年,但已呈现认知能力下降、大脑衰老的迹象,体质也较差。换句话说,处于同样的年龄时,现在年轻一辈很可能会比老一辈更不健康。所以也有人提出“生物年龄”这一概念,用与身体衰老相关的生物指标来反映一个人真实的年龄,而不是单纯用社会身份的时序年龄。
健康是综合因素作用的结果,不仅仅关乎疾病问题,还关乎人们如何保持正常生活的能力。慢性退行性疾病往往也会伴随长期或短期、不同程度的失能,尤其是与年龄相关的视力及听力障碍、脑卒中、骨关节炎、糖尿病、慢性阻塞性肺病和阿尔茨海默病等。失能也不仅体现为身体的运动机能、感知力和认知能力的下降,也体现为日常生活能力(ADL)的受限,比如无法独立外出、购物、处理财务等,更重要的是可能因此带来社会参与感低、抑郁、焦虑、孤独等心理变化。根据2015年第四次中国城乡老年人生活状况抽样调查,中国老年人中,失能或半失能人数已超过4000万。《2018—2019中国长期护理调研报告》也指出,约1/4的老年人需要全方位的照顾。
中国不同年龄段老年人的失能状况
老人失智是其中一类特殊的失能问题。认知能力随年龄增长而下降,但这种下降在人与人之间存在一定的差异,受到多种因素影响,包括生活方式、社会经济状况、慢性病情况和用药情况等。部分老年人的衰退更为早发或严重,部分患有轻度认知障碍、阿尔茨海默病或其他痴呆症。根据日本学者在2012年的研究,年龄每增加5岁,老年人患痴呆症的概率就会增加2倍。日本厚生劳动省研究所预估,到2050年,日本65岁及以上人群每5人中就将有1 人患有痴呆症。老年人还存在焦虑、抑郁、幻觉、妄想、躁动、攻击性等精神行为症状。这也意味着对失能老人的照护需要更长期、更专业,看护负担也极大。美国阿尔茨海默病协会2020年的数据显示,阿尔茨海默病等痴呆症患者的带病生存时间可达10年以上,其2019年的平均医疗护理费用超过非痴呆患者的3倍。
长寿又健康将是永远的课题
人类正在进入长寿时代,但迈入健康时代的步伐并不同步。健康预期寿命的增长速度尚未赶上预期寿命的增长速度,身患慢性疾病长期生存的人数持续增长,失能老年人逐渐增加。如何长寿又健康,成为我们在长寿时代思考的重要课题。
衰老的不同轨迹示意图资料来源:世界卫生组织《关于老龄化与健康的全球报告》
对于我们每个人而言,衰老和死亡仍然不可避免。随着年龄的增长,生理功能和身心能力逐渐下降,患病及死亡的风险也会日益增加,这是人人都要经历的自然衰老过程。每个人的衰老速度和轨迹也许并不相同。最理想的健康长寿过程就如图中的轨迹 A:长时间保持强而稳定的能力,让能力衰退至失能出现得更晚一些。对于群体而言,不同社会环境中人群的衰老变化也会表现出不同的模式。在中国,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人的健康预期寿命占预期寿命的比例通常会先迅速下降,而后保持动态稳定,从而较为接近轨迹B。这也说明中国老年人的衰老过程往往是不够健康、不够理想的。
健康延寿的模型
如何实现老年人群的健康长寿呢?世界卫生组织2015年提出“方糖”模型的解决方案。一般来说,对于健康,我们更多关注“方糖”内部的个体因素,比如遗传基因、个人生活行为和身体器官代谢等可量化的生物指标等,却往往忽视了“方糖”外部的社会环境因素对健康长寿的影响。
外部环境因素对我们健康的影响可能比我们想象中更大。这包括从微观到宏观层面的家庭、社区、建筑环境、人际关系、态度和价值观、卫生和社会政策、支持系统及社会提供的所有外界因素。研究显示,生活在经济发达地区 / 城市者、高学历者、轻体力劳动者、收入和资产较多者,在老年阶段的健康状况往往更好。这其实也不难理解,这些人群获得的医疗卫生服务更多,这也体现了公共政策和资源分配不公平造成的影响。此外,受教育程度、医疗保险、社会参与、心理健康和患病情况等微观个体因素,以及所在社区是否提供医疗服务、所在地区的医疗供给资源等宏观区域因素都是影响生命质量的重要因素。
在实现健康长寿的过程中,我们既要重视老年人群的身体和脑力等内在功能的维护,也要为他们充分提供外部社会环境的积极协助。为了实现这样的目的,国内外一些高品质的养老社区,往往都要选址在山清水秀的优美之地,同时要兼顾医院诊疗服务、寓教于乐的互动体验、丰富多彩的社会活动、医疗保险的第三方支付等。
实现健康长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观念的改变。以往每个时代的人们都低估了未来人类的寿命增长,而对老年人群可能达到的健康水平的预期又何尝不是如此。现在的大多数人恐怕对即将到来的长寿人生还准备不足。当前可及的健康资源也还没有以促进健康为目标,提供全生命周期的服务,而只是无年龄差别地关注治疗人体当下的疾病问题,故而也造成健康资源与健康需求的严重不匹配。从“重治疗”转变为“重健康”,是我们需要面对的挑战。让我们以健康长寿为目标,为与前所未有的健康时代相遇做最好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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