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几万元“好处费”，到长沙、北京等地拿着低工资“实习”半年后，首府数百名“地铁安检员”岗位求职者发现自己被套路了，当初“熟人”承诺通过“关系”安排的工作岗位，根本就是一个骗局，如今维权艰难。3月中旬，又有多名读者向本报记者讲述自家的受骗经历。1月以来，正北方网和《北方新报》持续报道了以“首府地铁招工”为名的骗局，目前仍有人上当受骗。这个由介绍人、黑中介、培训学校、地铁安保中标单位串联起来的层层套路，从去年4月份开始上演，让数百名求职者上当受骗维权无门。
外地“实习”半年 无法安排工作
3月28日，首府市民赵先生、李先生和邓女士找到记者反映情况。2019年七八月份，他们3家分别花费2~5万元不等的“好处费”，通过介绍人王某及呼和浩特市雨田职业培训学校(以下简称雨田学校)，到北京央务恒远保安服务有限公司(呼和浩特地铁一号线安保中标单位，以下简称央务恒远)长沙分公司实习半年，王某和雨田学校均以口头和协议形式承诺，在外地实习半年之后，会帮他们安排到呼和浩特地铁一号线当安检员。
今年2月下旬，孩子们陆续从长沙结束实习回到呼和浩特，结束居家隔离后，当他们找到央务恒远呼和浩特分公司询问工作安排事宜时却被告知，当初他们花费高额“好处费”以及雨田学校安排的半年实习，跟呼和浩特分公司招聘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想到地铁一号线工作，仍需在呼和浩特实习半年，实习期工资1800元，至于正式签劳动合同要等一年以后。这与当初介绍人承诺的月薪三四千元的工作相差甚远。
赵先生给记者展示了一份2019年8月20日，他女儿小赵与作为甲方的雨田学校签的一份《地铁安检人员委托培训就业协议》。这份协议写道：“甲方与北京央务恒远保安服务有限公司达成合作协议，并受其委托对拟从事地铁安检工作的人员进行培训。甲方授课地点为央务恒远长沙分公司，时长为7~10天。乙方承担培训期间全部费用(轨道运输交通管理专业课学费)，每人每期4580元。乙方学习结束后，必须要到北京央务恒远保安公司工作。乙方在实习期间无违规违纪行为，表现良好者，甲方协助其安排到呼和浩特地铁一号线从事安检工作。”
与小赵一起去长沙实习的邓女士的女儿小董告诉记者，她们到长沙后，根本没有进行所谓的培训，第二天上午填了入职表，下午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岗前培训，第三天就上班了。在小董给记者展示的央务恒远长沙分公司《薪酬待遇解释》中写道：“实习试用期间工资为1800元每月，员工每月出勤必须满足26个工作日、每天8~9小时的工作需求。”小董说，这所谓的实习，其实就是充当廉价劳动力。
小董告诉记者，在她实习的半年时间，长沙央务恒远职工公寓不断有新的实习者前来，最早的2019年5月份就来了。据小董了解，这些被各种“熟人”、培训学校安排过来实习的年轻人，分别花了2~10万元不等的“好处费”，他们得到的承诺都是一样的——在长沙实习半年，就能调回呼和浩特市地铁一号线当安检员。最多的时候，公寓有500多名来自呼和浩特市的实习者。
雨田学校有地铁安检员培训资格吗？
根据网上查询信息，雨田学校是一家针对农村劳动力培训就业上岗的职业培训学校，其经营范围包括架子工、电焊工、保健按摩、家政服务、抹灰工等，并没有轨道运输交通管理专业。按照家长们提供的电话号码，记者多次拨打该校校长雷春燕的电话，均无人接听。
2019年7月，内蒙古电视台《都市全接触》栏目曾曝光过雨田学校以招聘呼和浩特地铁安检员为名收费。在这期新闻报道中，雨田学校工作人员及央务恒远呼和浩特分公司相关负责人均承认双方有校企合作关系，雨田学校负责给央务恒远输送人员，但招聘的地铁安检员，不是一定会回到呼和浩特上班，央务恒远的这位负责人称，他们曾要求雨田学校收费不能超过4500元。
无独有偶，本报在1月份曾报道过呼和浩特市宇翔职业培训学校，也开办过收费9800元的高价培训班，同样以为呼和浩特地铁招工为名，安排这些学员到北京等地的央务恒远分公司实习。呼和浩特市宇翔职业培训学校母公司天宇人力负责人张华，曾向记者展示一份央务恒远的授权委托书，委托呼和浩特市宇翔职业培训学校的两名工作人员为其招聘天津、长沙地铁安检员，张华称学校每帮央务恒远输送一名学员，就能拿到500元的报酬。据不完全统计，该校的这个高价培训班招收了130多名学员。
本报监督报道后，1月22日呼和浩特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发布通告，取消呼和浩特市宇翔职业培训学校承担职业技能提升行动培训任务机构资格，该通告称：“呼和浩特市宇翔职业培训学校的‘城市轨道交通安检员培训班’所涉及的培训内容，已超出培训许可范围，造成了不良的社会影响。我局于2020年1月8日对其下达了《责令改正通知书》，责令其停止所有的招生工作，并取消学校承担职业技能提升行动培训任务的机构资格。同时列入重点监管对象。”该局称，今后将进一步加大监管力度，对群众反映、检查中发现的违规问题发现一起，查处一起，并对典型案例予以曝光。
招聘背后的玄机
央务恒远多次声明，从未委托呼和浩特市任何一家培训学校代为招聘呼和浩特地铁一号线安检员，而其在地铁一号线开通运营前夕，即2019年11月初，曾授权委托内蒙古卓悦人力资源服务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卓悦人力)，招聘300名地铁一号线安检员，这是央务恒远承认的唯一一次委托招聘。记者从网上找到当时的招聘公告，这次招聘同样要求通过的考核人员，需到长沙地铁实习半年，实习期工资为1800元。
也就是说，央务恒远对自家委托招聘招来的社会人员也是同样待遇。这一点也得到了去年8月末就到长沙实习的小董等求职者的佐证。小董告诉记者，去年11月和12月，有好几百人到长沙来实习，使倒班工作的两个队人员都满编了。公寓一时安排不了这么多人住宿，甚至在会议室打了20多个地铺供新来的人住。
她后来了解到，这些突然大量增加的人员，就是11月份公开招聘来的人。这些新人告诉小董，他们只花了几百元报名及考证的费用。但由于长沙实习工资低、劳动时间长，再加上公寓的食宿条件差，很多人都走了。到小董结束半年实习返回呼和浩特市时，队里只剩下二三十人了。
解释不通的“实习”要求
4月2日，记者电话采访了央务恒远呼和浩特分公司负责人王先生。他告诉记者，央务恒远与雨田学校和宇翔学校都曾有过合作，这些学校每向他们输送一名劳动者，公司就会付给他们300~500元的费用，目前央务恒远已经跟这两所学校解除了合作关系。而去年向这两所交了高额学费又被派往央务恒远北京分公司和长沙分公司实习的学员，央务恒远呼和浩特分公司仍在接收。至于这些学员被央务恒远呼和浩特分公司要求再实习半年，一年之后才能签劳动合同，是因为有些学员并没有在外地实习满半年。
记者询问，所谓的“实习期”只适用于在校学生，“试用期”才是适用于所有即将就业的劳动者。根据我国劳动合同法的规定，劳动合同期限3个月以上不满1年的，试用期不得超过1个月。同一用人单位与同一劳动者只能约定一次试用期。地铁安检员的劳动合同都是1年期限，而这些求职者也不是在校学生，雨田学校和宇翔学校本身并没有开办此类培训班的资质，要求他们输送来的学员必须“实习”半年本身就是违规的，央务恒远为什么还要以“未实习满半年”为由要求这些人再次实习？王先生回答说，央务恒远并不知道雨田学校和宇翔学校是什么路数的学校，这些挂着“学校”名头的培训机构送来的人，央务恒远都当成在校学生安排“实习”。
对于委托人力资源公司公开从社会上招聘来的300名求职者，为什么也要求到长沙实习半年？王先生解释说，那是因为当时长沙分公司运力紧张，就把这边的人先派过去了。在记者前期调查采访中，王先生承认，目前地铁一号线的安检员八成以上是“校企合作”形式安置的。
一位曾在首府一家培训学校任职校长的知情人告诉记者，像央务恒远这样的安保公司，在全国范围内服务着北京、天津、广州、郑州、长沙、呼和浩特等多个城市的地铁线路。对于地铁安检员这样人员需求量大、流动量大的岗位，需要长期大量招聘，公司就以“实现全国运营统筹规划及满足骨干人员的储备需求”为名，将从呼和浩特等城市招聘或校企合作的学员安排到运力紧张的城市。实习的好处在于，可以不受劳动合同法对时间的约束、可以不签劳动合同而且工资较低。(记者 查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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