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月，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在城区小学全面实行营养配餐，本是为家长分忧的服务却引来反对声一片。担心孩子们吃不好？半月谈记者采访发现，问题没有那么简单。
中小学配餐在当地是新事物
从2019年9月开始试点，到今年6月在呼和浩特城区小学全面推行，营养配餐服务一直伴随着质疑声浪。
呼和浩特市教育局有关工作人员说，反对的声音主要来自三部分群体：一是小饭桌经营者，他们担心生意被抢；二是家住学校附近的学生及家长，他们没有配餐需要，担心作息时间调整后影响午休；三是有教师感觉实行配餐后，无形中工作量加大太多。
半月谈记者采访了解到，营养配餐的直接起因是呼和浩特市人大代表议案连续两年提到小饭桌无证经营和扰民问题。为解决小饭桌乱象，也为回应部分家长中午无法接送孩子的呼声，营养配餐才开始推行。
营养配餐到底怎么样？半月谈记者实地走访了部分小学。中午放学后，腾飞路小学五年级2班的18名学生没有忙着收拾书包回家，他们排队来到教室门外，装有午饭的保温箱在5分钟前已准时送达。可回收餐盒内装着米饭、鸡腿、油麦菜炒肉和素炒豆芽。“不是山珍海味，但营养安全。”腾飞路小学校长杨敏说。
学生在吃午饭的时候，老师和家长也没闲着。“每天中午都有陪餐老师和孩子们一起吃饭，此外还有十几名管理老师在各楼层巡逻。”杨敏说，每天有超过1/3的老师参与配餐的保障和管理工作。
为了让学生吃得安心，家长们成立了伙食委员会，监督、管理营养配餐事宜。腾飞路小学“伙委会”的家长代表巴特尔说，每个年级派出一名家长代表组成校级“伙委会”，这6名家长代表轮流到学校监督配餐工作。在家长细心监督下，配餐公司添置了保温效果更好的保温箱、清晰标注出每道菜的主料和配料，配餐质量不断提升。“配餐是个新事物，家长们也不懂怎么做，只能发现一个问题改进一个问题。”
争议焦点不仅是一顿饭
呼和浩特市教育局在5月就营养配餐工作进行的问卷调查显示，参与调查的13万名中小学生及家长中，对营养餐配送有需求的比例超过45%，但目前参与营养配餐的73所小学、2所中学中，学生在校就餐量不足30%。有些家长和教师对营养配餐顾虑重重，不仅担心能不能吃好饭，更对配餐后出现的一系列新情况心有不满。
呼和浩特市腾飞路小学的学生午间在校就餐魏靖宇摄
家长最大顾虑是担心孩子休息不好。开展配餐工作前，小学午休时间一般是150分钟，现在午休时间缩短到90分钟。有家长表示，大多数学校没有可供午休的场所，孩子们只能东倒西歪地趴在书桌上休息一会儿，担心长期下去影响身体发育。呼和浩特市17中的学生家长赵女士去年为孩子选择在校配餐，今年又改成了中午回家吃饭。
学校实行配餐后，午休时间缩短，下午放学时间相应提前，给家长接送带来新的不便。二年级学生家长陈先生说：“配餐制把作息时间全搞乱了，放学时间提早1个多小时，下午3点半就去接孩子，上班的家长只能请假出来。”
无法按时接孩子的家长，可以选择为孩子报名参加学校的课后延时服务。但课后延时服务水平参差不齐，有家长抱怨是在浪费时间。三年级学生家长白先生说：“延时服务只是对孩子进行看管，没有真正发展他们的兴趣爱好，感觉每天的时间都浪费了。”
多位小学校长告诉半月谈记者，延时服务质量低，主要由于学校没有钱聘请专业的老师。而财政补贴不足，也是教师对开展营养配餐工作积极性不高的主要原因。据了解，呼和浩特市目前还没有为陪餐老师发放补贴。一位小学老师说：“老师每周轮流陪餐1次，年轻老师可能要陪2至3次，下午放学后还要开展延时服务，备课等工作只能晚上加班做。工作量上来了，补贴却没有到位。”
据统计，呼和浩特市已开展营养餐配送及课后服务的中小学中，表示工作负担增加的教师占比超过75%。教师的工作负担增加及相应待遇发放不到位等矛盾较为突出，导致中小学教师中认为该项工作必要性一般或没有必要的占比超过70%。
呼和浩特市教育局学生营养餐配送工作项目组负责人马波说，营养配餐只是解决了学生中午用餐的问题，但学校发展和家长需求之间还有许多不匹配之处。有老师说，家长要求学校做的太多了，既要教书育人，又要看管照顾，还要提供高质量的课外服务，远超学校的能力范围。
责任边界：学校到底要管多少
孩子中午没地方吃饭、放学后没人接送，家长对此烦恼不已，而学校似乎成了解决这些难题的唯一责任方。营养配餐、课后延时都是学校提供的教学之外的服务，不仅不能脱离学校教书育人的本质，还要做到非营利、满足多元需求，这给学校增加了很大压力。
孩子是学校的学生，也是家庭的一员、社会的成员。保障孩子健康成长，不应只由学校一肩挑，家长、社会都应承担起相应的义务，减少学校的社会化服务，使学校有更多精力投入到教书育人中。
明确学校的责任边界，为老师“减负”，给学校“松绑”。“老师的精力是用于教学，还是管学生吃饭？”这种吐槽不无道理。有教学任务的教师还要管理学生吃饭休息，既当老师又当保姆，无形中增加了许多工作压力。多位中小学管理者建议，可通过增加待遇、增派工作人员等方式，降低教师群体工作负担，提升教师的工作积极性。
鼓励第三方参与学生服务，以多元主体满足多样需求。开展营养配餐后，还有部分学生有到小饭桌进行午间托管的需求，可对小饭桌严加管理、提升质量，满足不同学生群体的需求。
呼和浩特市一项调查显示，有20%的家长有付费参与课后服务的需求，但课后服务收费目前没有依据，学校不敢开展收费课程。多位教师和学生家长建议，有关部门可制定课后延时收费的政策，联合社会培训机构，将他们引入校园共同办好延时服务。
孩子的教育在学校，但家长不能把孩子丢给学校做“甩手掌柜”，应承担起应尽的义务。多位教育工作者表示，家庭教育也是孩子成长过程中的重要一环。要畅通家长参与学校治理的机制，学校开展配餐、课后延时等服务，需要家长、学生、学校三方建立起监督和评价机制，提升服务质量。
来源：《半月谈》2020年第15期
半月谈记者：张云龙 王春燕 魏婧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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