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初期内蒙古“三少民族”人口平均寿命不足50岁,目前平均寿命达到75岁
“传统文化很受欢迎,我想通过不断创新,为太阳花增添养料。”
11月初冬清晨,嫩江右岸的哈布奇村雪霁天晴。阳光照得屋里暖洋洋,达斡尔族老人熬珍花特意穿上红色花衣裳,端坐在火炕上,从扶贫干部手里接过脱贫告知书,一笔一画地签上名字,高兴地说:“我脱贫啦!”
随着国家各项扶贫政策的落地,熬珍花等最后一批贫困户陆续领到脱贫告知书,标志着内蒙古“三少民族”正式告别贫困。
“三少民族”是指集中分布在内蒙古呼伦贝尔区域的三个人口较少民族:鄂温克族、鄂伦春族、达斡尔族。他们曾共同居住在兴安岭山林中,过着离群索居的原始游猎生活。通过生态移民、旅游转型和文化传承,“三少民族”下山定居,过上现代生活,与各民族携手前行奔小康,实现历史性跨越。
内蒙古自治区鄂温克族自治旗巴彦托海镇太阳花传承发展中心,艾吉玛(右一)向游客介绍太阳花手工艺品(8月6日摄)刘磊摄
走出山林拥抱新生活
静谧的大小兴安岭山林,见证了“三少民族”数百年来的历史变迁。
鄂温克族、鄂伦春族都有“树中人”之意,被称为“中国最后的猎民”。新中国成立前,他们一直保持着原始的生产生活方式:吃兽肉、穿兽皮,住着用木杆和桦树皮搭建的“撮罗子”,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提起曾经的日子,79岁的中妮浩老人用鄂温克语喃喃回忆:“住在山上,经常没有粮食吃,冬天连条秋裤都没有。”
面对现代文明冲击和生态环境变化,猎民们沿袭多年的游猎方式,已经无法跟上时代的步伐。“只有下山定居,找到新的发展方式,才能使这个族群发展壮大。”敖鲁古雅鄂温克族乡乡长张万军回忆道。
20世纪50年代以来,在党和政府关心下,猎民们纷纷走出山林,搬到新居点,直接跨越原始生活与现代接轨。特别是十八大以来,各级各方着力解决“三少民族”吃饭难、上学难、行路难、住房难、看病难等问题,推进产业开发扶贫。
穿越大兴安岭腹地的一片片青松白桦,一排排双层木质小别墅映入眼帘。屋内集中供暖,做饭可用液化气。老人们正在暖融融的屋内惬意地喝茶,妇女们在烤列巴或制作鹿皮画。这就是敖鲁古雅鄂温克民族乡的猎民新居点。
“搬下山后的生活好得超乎想象。”鄂温克族姑娘范索满意地说,新居点的房子是国家盖的,供暖用水免费;交通便利,孩子上学、老人看病都方便了;离城市更近,就业渠道也拓宽了。
住在鄂伦春自治旗古里乡猎民村的鄂伦春族老人葛淑云,亲眼见证了猎民生活的变迁。回望人生走过的82年,葛奶奶一共换过4套房:撮罗子、土坯房、砖瓦房、楼房。特别是最近一次换房,葛奶奶分到了一套70平方米的两居室。葛奶奶心满意足地说:“过去的心愿都实现了,现在岁数大了,只希望再多活几年,好好享受享受。”
新中国成立初期“三少民族”人口平均寿命不足50岁,目前平均寿命达到75岁。“三少民族”人口规模也不断发展壮大,截至目前,居住在内蒙古“三少民族”自治旗的达斡尔族约8万人、鄂温克族2万余人、鄂伦春族2000多人。
古老民族寻求新出路
“不让一个少数民族人口掉队。”为实现转型发展,内蒙古支持“三少民族”充分利用独有的民俗文化和自然优势,发展起旅游业、特色种植和养殖业等,寻求古老民族的绿色转型。
从新加坡留学回国后,鄂温克族青年诺日回到家乡鄂温克族自治旗。如今,他已把原来年产值40万元的牧民合作社发展成产值超千万元的养殖、旅游企业。
根河市乌力库玛林场的松林深处,白雪皑皑,仿佛童话世界。鄂温克人古木森敲响铁皮,外出觅食苔藓的驯鹿群伴着清脆的铃铛声,纷纷回家。
这是古木森在山林中的驯鹿放养点,同时还是旅游景点。借助现代养鹿技术和基础设施条件的改善,不少猎民发展起生态旅游业。古木森说:“靠着卖门票和鹿茸、手工艺品等,年收入能有七八万元。”
“我们依托鄂伦春民俗特色资源,先后建成了农业生态园、特色养殖区和民俗特色旅游景区。”鄂伦春自治旗多布库尔猎民村村支书孟亚静说,如今猎民村变景区,农民变旅游从业者,农产品变旅游商品,带动近200名鄂伦春村民找到新出路,人均年收入提高到2万多元。
达斡尔族人也开始重新认识脚下的这片黑土地。从种麦子到种大豆、马铃薯,逐步发展起现代种植业,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被誉为“中国大豆之乡”。
熬珍花所在的哈布奇村,达斡尔族占九成以上。熬珍花一家5口有3个病号,全靠儿子一人在外打工糊口,最难的时候买包咸盐的钱都凑不出来。
2014年,熬珍花家被识别为建档立卡贫困户,享受低保、养老和子女上学补贴、住院报销等政策,基本生活有了保障。今年,她家除了种植大豆,还通过扶贫贷款和产业帮扶资金,发展起养牛产业,全家人均年收入超1万元。站在牛棚前,她充满期待地说:“3头母牛怀犊,就等明年产犊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传承文化开启新征程
过上新生活的“三少民族”,一直不忘传承创新自己的民族文化。
“‘三少民族’的语言没有文字形式,民族文化世代口头相传。随着传统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一些宝贵的民族文化可能会慢慢消亡,必须做好传承。”鄂伦春自治旗古里乡乡长白鹏英意识到,弘扬鄂伦春民族传统文化是当地发展特色所在。
借助自己的鄂伦春族身份,白鹏英成立手工艺坊,组织妇女制作鄂伦春族手工艺品,然后利用网上平台销售到全国各地,每个妇女每年平均可增收1000元。
德柯丽是内蒙古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从小就跟着母亲学习制作桦树皮手工、缝制鄂温克族服饰等传统工艺。为了保存珍贵的鄂温克文化,她成立了一间民族工艺制作大师工作室,发动众多年轻人积极参与,为传统技艺注入活力。
工作室里,一幅幅刻有鄂温克族图腾标志的驯鹿皮毛剪刻画格外引人注目。“鄂温克族没有自己的文字,要把自己民族的文化传递下去,这些图腾符号能发挥作用。我现在已经刻好100多个,打算整理成册,传承给我们的年轻一辈。”德柯丽说。
“90后”鄂温克族姑娘艾吉玛便是其中一员。学习计算机专业的她,大学毕业回到家乡鄂温克族自治旗,建起电商平台,帮助母亲制作销售以鄂温克族图腾太阳花为原型的文创产品。每年,来自全国各地的订单达1万多个。艾吉玛说:“传统文化很受欢迎,我想通过不断创新,为太阳花增添养料。”
为支持民族文化绽放更大魅力,鄂温克族自治旗还着力打造民族文化产业创业园,吸引118名非遗传承人和创业者入驻。鄂温克传统服饰、五畜绳、皮雕等各种传统技艺在园区竞相繁荣。
呼伦贝尔学院教授斯仁巴图表示,民族文化是最好的名片。在融入现代社会的过程中,“三少民族”不忘传承创新自己民族的文化,与全国各族人民交往交流交融,共创美好未来。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张丽娜安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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